任九皋博士: 東京火災海上

任九皋博士: 東京火災海上

 

一九七八年澳洲買牛之行，歸途經過香港，適逢小石利洛先生在港，向他要求去日本玩兩個星期。他同意後，我和履昇夫人去渡了一個輕鬆的假期。特別是，這是我們第一次去日本，新奇增添了開心，入住火車站對面的東急酒店。

 

事有湊巧，在澳洲時，碰到臺灣海關總稅務司王樹德先生在澳洲考察。同住聯邦酒店 Federal Hotel，每晚一同晚餐。現該酒店已拆建為英國石油公司大廈。此次到東京，王氏行程亦正巧到東京考察，又同住東急酒店，由此結成知友。

 

在臺灣合法範圍內，得到許多方便。例如林麥在出口蒸蒸日上時期，Buyers們常帶幾箱外國流行的毛衣款式來臺仿製。當時海關人員守舊，食古不化，不准帶進。其實每款一件，不是仿製，豈是走私求利？當時我與Buyers一同來臺，在關口打電話找海關人員的老闆樹德先生，經他指示，命我<切結>。日後臺灣廠商將樣板畫圖照製後，由Buyers出境時帶走，解決問題。

 

此回第一次去日本觀光，與樹德先生日程又相同。大概是半個月，只前後差三四天，大都時間同出同遊，非常愉快。

 

第一次到東京，滿街霓虹燈照得如同白晝，比當年的臺北繁榮太多了。霓虹燈閃閃發光，逐一放出連續不斷的漢字。一字一次，以吸引人們注意。進入東京市區，只見大字霓虹燈放出<東京火災海上>。我在車中對太太說:<你看是不是東京近海發生海上火災了？> 豈知這日本文學，意思<東京>是保險公司名字，<火災海上>意思是（Marine Insurance Company）<海險保險公司>，合在一起是〈東京海火險保險公司〉。當年貨運都是海運，沒有空運，而海上運輸外洋輪船是日本人的<強項>。OSK<大阪輪船公司>更在<遠洋航海貨輪業>執牛耳，居首位的貨運公司。

 

日本人當年在麥克阿瑟管治之下，在戰後從廢墟中尚未崛起。戰爭打得民窮財盡，很多知識份子都失業挨窮。普遍現像是，四強之一的中英美蘇人民有優惠待遇，可以經營各種新興事業，尤其是酒色財氣一類的娛樂場所。著名大歌星白光就在日本開了一間門庭若市的<頂好>夜總會歌舞廳。但白光愛上一名美軍士官，無心經營，好好一間黃金窟倒閉，關門大吉。

 

傳說當年有一美軍士官的住宅請了一位<花王>，花王是整理花園人員的通俗稱呼。每天爬在樹上修剪樹枝，手藝不凡，而且不慌不忙，慢工出細活。士官太太深深欽佩這位花王，既有耐心，又有一手修剪工夫，不知說些什麼好。不免有時請他完工時，喝杯茶或咖啡。這位先生更是禮數周到，完全日本人的鞠躬如也態度。

一日這位花王前來辭工，太太無奈，送走他前，請他茗茶，閒聊幾句。這位先生說:<日本現在開始重建了，我的學校明天就要開學，我也被邀請回去，回復原來的職務了。> 原來這位先生是東京藝術大學的園藝系正教授，日本園藝世界聞名。外國多處都建有<日本風>的日本花園（Japanese  Garden）。園藝系正教授，地位很高，學問不凡，非<吳下阿蒙>也。這位太太連呼<慚愧>，<失敬了>！

 

當年我們和樹德先生遊東京，東京最大歌舞團，<東寶>劇團演的歌舞是<脫衣舞>，而非傳統的<大白粉臉>古典派的<歌舞伎>。日本人慣於低頭，在軍事管理之下，設法謀生。我們就與王總稅務司一同看過他們一場<脫衣舞>。跳舞中穿插劇情，內容豐富，的確值得高價位的戲票前往觀賞。

 

今日想起，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。當年，我年方三十而立，王稅務司四十中旬。今如健在，應已超過一百歲，故人無恙否？

 

當年我初到東京，老友石利洺洋行在中國漢口的經理，郭史丹君Jan Goldstein正任東京石利洛副總經理。石利洛在美商的牌號事業火旺，財源廣進。我夫妻在東京兩星期，每日同出午餐。晚飯後，又被招待在當年第一有名夜總會Copacabana喝咖啡飲酒。我們不喝酒，與石利洛很多經理人員一同宵夜，真是夜夜笙歌。當年石利洛東京和香港兩家分行日進斗金，為石利洛家屬賺得滿斗滿鉢。

 

今日想來，不知說什麼好。恩師老克洛克已過世多年，老友郭史丹君更因身強力壯，酒色過度，早在六十歲左右就故世了。濸然今夜思之，回想當年，有如白雲蒼狗。難道真的<人間正道是滄桑>嗎？

 

九皋  2015.11.28